第九章 (第2/2页)
朱阿牛打了个呵欠,想回去睡觉了,失眠的滋味是难受的,比家里进了贼还难受。他还没有开口说走,大眼睛说:“大哥,你能够陪我再坐会儿吗?我担心贼还会来。”朱阿牛说:“你就是借一百个胆给他,他也不敢回来了。不过,我还是可以陪你坐会儿的。”
大眼睛问道:“大哥,你喝点咖啡还是喝茶?”
“我什么也不喝,喝了就睡不着觉了,就陪你说会儿话吧。”朱阿牛说,他心里一直很不安,恨不得马上回到自己家里,缩到被窝里去,在陌生人面前,他还是有心理障碍的。
大眼睛说:“好吧,那什么也不喝。”
朱阿牛还是善解人意:“如果你自己想喝什么,尽管去喝好了,不要管我。”
大眼睛没有煮咖啡,也没有泡茶,只是给自己倒了杯热水,就坐在沙发上,和朱阿牛说话。朱阿牛也坐在沙发上,和大眼睛面对面,他发现自己手中还握着菜刀,菜刀把都被他握热了。那把带着他体温的菜刀被他放在了茶几上,锈得实在难看,连菜刀本身也觉得难为情了,朱阿牛不敢看菜刀,那是他落寞生活的真实写照。
大眼睛喝了一小口水,说:“大哥,我自我介绍一下吧,我叫白谣,白色的白,歌谣的谣。我是拉小提琴的,在文化宫上班,平常也教些孩子拉琴。对了,你孩子要是想学习拉琴,我可以免费教他。”
朱阿牛觉得她不像是拉琴的,打扮得比较土,长头发今天扎了个马尾辫,穿着一件过时的黄色夹克衫和一条发白的牛仔裤。但他听过她的琴声,拉得还是蛮专业的,琴声和她人不能放在一起想,对不上号。朱阿牛没有打击她,说出内心真实的想法,他说:“搞艺术的,真好。对了,我叫朱阿牛,朱是朱元璋的朱,阿是阿拉的阿,牛就是牛肉的牛。这名字很怪吧,是我那很有文化的爸爸给我取的。对了,我还单身,没有孩子。如果以后能够找到老婆,生了孩子一定让你教他拉琴。”
白谣笑了,她觉得朱阿牛还挺有趣的。
“朱大哥,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在电梯里见面吗?”
“记得。”
“说心里话,看你第一眼时,我挺害怕你的。特别是你脸上那块疤,看上去很凶的样子。当时我想,你会不会打劫我。”
“你警匪片看多了吧,哈哈。”
“我说的是真话,对不起,你给我的第一印象真的很不好,总觉得你会对我构成威胁。我发现你住我对门后,我更加害怕了,担心你会在夜深人静时破门而入,将我杀死。我提心吊胆的。不过,住了几天之后,发现你很少出门,家里也没有什么动静,问了问保安你的情况,就不害怕了。”
“保安是怎么说我的?”
“你真的想知道?”
“嗯。”
“那个老点的保安,他说在这里干了十多年了,你的情况他知道得多些。他说你年轻时很酷的,留着长发,脸上也没有那道疤,还是建国路中学的老师,建国路中学可是名校,里面的老师还是很吃香的。我以前也差点去学校当老师,就是进不去,没有办法才去文化宫的。因为知道你当过老师,我对你的印象就改变了。”
“他没有说其他的事情?”
“没有。我也没有多问了,我没有必要知道得太多,况且本来这样就很不好,好像特务一样去打听别人的事情。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活法和隐私,对不对?你一定很好奇,为什么今天晚上我会找你吧?”
“有点奇怪。”
“我当时是吓坏了。但我马上想到了你,不,是想到了你脸上那块吓人的疤。我想,你这个形象站在盗贼面前,就是不动手,也会让他胆怯,所以,我就去敲你的门了。还好你在,你也挺帮忙的,否则我真不知道怎么办才好。”
“你完全可以报警和找保安的。”
“来不及了,我也没有考虑那么多,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你,不,是你脸上的疤。对不起,我这样说,你是不是听了不舒服?”
“还好,不过,以后碰到这样的事情,你还是报警或者找保安,最起码找楼上楼下的邻居都可以。我其实不堪一击的,我从小到大,连架都没有打过,连杀鸡都不敢,胆子小得像针尖一样。好在今天晚上没有发生什么事情,否则倒下的肯定是我,尽管我手里拿着菜刀。”
“朱大哥真会开玩笑。”
“我说的是真的。”
“朱大哥没有想过找个女人一起过?”
“想过,可是我这个鬼样子,连我自己都讨厌,而且还是个穷光蛋,谁会喜欢我?谁会愿意和我一起生活?”
“那不一定。”
“小白,我想问你一个问题。”
“什么问题?你问吧,没有关系,我这个人比较开朗,什么话都可以谈的。”
“你是不是失恋了?”
“哈哈,你怎么知道?”
“每天晚上,你拉的曲子都是《爱的忧伤》,我就猜你是不是失恋了。我这个人心重,也多愁善感,听到这样的曲子,就想得多了。要是我说得不对,你不要见怪。”
“哪里,我才不是那种小心眼儿的女生。你说得没错,我男朋友和我分手了,很狗血的。我和他谈了三年恋爱,都准备谈婚论嫁了,他妈的,他竟然和别人好上了。更狗血的是,和他好上的那娘们还是个有夫之妇,比他大十岁,老得都可以当他妈了。我也不晓得他们怎么勾搭上的,他在外面怎么样,我都不太管的,也许给他自由太多了,他认为我可以轻视。我知道他和那老女人只是偷偷情,他也不想离开我,老女人也不会离婚。如果没有被我发现他们躺在一张床上,他不知道要骗我多久。好在老天有眼,让我看清了一个渣男。是我不要他的,他还死缠烂打,说会改,哈哈,狗改得了吃屎吗,我说,你他妈去死吧。我搬到这里来住,也是为了躲避他,我一看到他那鬼样子就恶心透了。好了,不谈他了。朱大哥,你是不是认为我拉《爱的忧伤》是因为和他分手后伤感?你一定是这么想的。那你想错了,我没有那么脆弱,我的神经大条是出了名的,有什么呀,不就是一个男人吗,男人多了去了,只要我肯找,什么样的男人找不到,还非要在他那棵歪脖子树上吊死?我真的不在乎,就是不要男人,一个人过也蛮好的,自由自在,想干什么就干什么。我拉《爱的忧伤》是因为过段时间要参加一个演出,我报的就是这支曲子,所以,我要练习呀,对不对。现在明白我为什么每天晚上都拉《爱的忧伤》了吧,我喜欢这支曲子,蛮舒服的。”
“原来如此。”
“我这个人有时话很多,你会不会觉得烦?”
“不会,我以前话也很多的,后来话就少了。”
“为什么呢?”
“小白,今天太晚了,我困得有点受不了了,我身体也不太好,想回去睡觉了。实在对不起,以后有机会再陪你聊天。”
“好吧,那你回去休息吧,很抱歉,今天晚上占用了你那么多时间。”
“没有关系,没有关系。”
朱阿牛拿起生锈的菜刀,离开了她家。她站在门边,和他说了声晚安,然后关上了门。关门的声音很响,朱阿牛吓了一跳,她是不是没有聊够,生气了?朱阿牛回到家里,关上门后,还透过猫眼,窥视对面,看有什么动静。看了一会儿后,没有发现什么,才进入卧室,脱去衣服,躺进了冰冷的被窝。重新让被窝温暖起来,还需要一些时间,他看了看手机,没有消息。朱阿牛疲惫地闭上眼睛,听着窗外冽风呜咽,心里想像着一场大雪。